炳叔挑了挑眉，没说话。那是个考量人的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怕我不兴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不躲不闪：“你找别人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旁有人“哼”了一声，但炳叔却笑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孩的妈他知，阿凤手底的北姑之一，白话说得不顺，但样不错，就是瘾太大，接完客的钱转就来换粉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真有意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走来，亲手把那盒东西收回去，屉里摸两张皱巴巴的纸币，丢到柜台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行，今天就送个风。拿去，给自己买双新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安没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拿吧。”炳叔说，“我说话不说两次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这才慢慢走上前，把钱收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了门，他在巷停了会儿，手里那两张钱已经攥得发。他靠在墙边，低看自己那双胶拖：边缘裂开，脚趾漏半截，还有去年冬天冻伤的痕。

        七岁到十一岁那几年，陈安像一只猫一样生活。不是那种在阳台上晒太阳、被人喂罐的猫，是那种街角里钻来的，踩着湿报纸找垃圾吃的那种。

        每天早上天还没亮，他就背着蛇袋门，蹲在城寨外的垃圾站铁栅边等开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别人是捡破烂，他是挑破烂――铜比铁好卖，有牌的电壳拆了还能找几块残芯，最好的时候捡过一副镀金假牙，转手卖了二十块。那个价钱够买八斤陈米，吃上整整一个月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这活抢手，来晚了就没得捡。有时刚到，就被大人喝骂赶走。

        日一来，他就换地方别的。他吃得少，几年来，积了几百块的“小金库”。他藏得严，至今没被陈娟发现。要是被她找到了，一秒就会变成粉。

        每逢初一，陈安会拿零钱跑到报亭那边，装作看书，实则等老打瞌睡。他从不整本拿，只个一两页，卷袖带走。次数多了，老索把压在最底的旧刊都给他，说：“拿去吧，反正也没人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陈安识的字不多，看不全懂，经常要翻那本捡来的《中华新字典》，一笔一划慢慢查。但他记忆力好，看过就能复述大意。字典里也有英语，他不会读，但能记住意思和拼法。有些字不认识，他就猜，用上文推断，大多时候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最喜看的是《信报》。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生涩词句他并不懂，像“奇异期权”四个字，他查了很久都没明白，但他喜看那些数字，排得好像有逻辑，像一条看不见的轨，顺着走，也许能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报纸在这边不好卖，老最常的还是《东方日报》和《龙虎豹》。他有次在上面看过一篇讲失踪儿童的报，从那以后记住了“拐卖”这个词，也明白，自己和那些孩唯一的不同是：没人愿意拐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