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何焉

        人間正逢霜降，秋意漸濃，覓靈山中的草木百年如一日地蒼翠yu滴。

        岩間山澗liu瀑淙淙，瑩白shui花飛濺，廣闊溪谷常年籠罩著氤氳薄霧，為隱蔽其中的gao樓增添幾分神秘疏離；偶爾天光乍現，方能窺見霧靄中若隱若現的碧瓦飛簷，如夢似幻，彷若雲中仙闕。

        適逢朝陽初升，破曉晨曦金光爛漫，映照著巍峨樓臺上的兩dao人影分外清晰。那是兩名外表年紀相仿的青年，其中一人白衣勝雪、散髮披肩，ting直了背脊與另一名青衫儒生相對而坐，清俊面龐顯得蒼白而憔悴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神qing嚴肅不發一語，見yan前書生扮相的男zi搖晃著扇zi也不作聲，終於忍不住嘆了kou氣。

        「師兄，我還是覺得不妥。」

        那青衣人揚手唰地甩開手中的玉骨扇，鎏金扇面掩去半張面孔，細長眉yan審視中帶著顯而易見的嫌棄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怎麼？你當自己是個黃花大閨女，還要恪守男德不成？」

        「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」明淨濁yu要解釋，shen軀忽然一僵，蟄伏體內的邪氣躁動而起，xiongkou的悶痛gan迅速擴散至五臟六腑。他面se發青，渾shen顫抖如墜冰窟，四肢百骸像被千gen冰刺釘ru骨髓般，僵冷地動彈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見明淨濁的寒症再次發作，蒲邑舟只是輕哼了聲。

        事qing還要從幾個月前說起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淨濁獨自前往大境西北的白顱山，yu蕩平受穢氣影響而大量繁生的妖獸chao。原以為只是些小妖wu的暴亂，豈料其中竟潛藏著一隻千年修為的陰諧，混跡於妖獸群中趁勢偷襲。

        陰諧為雌xing鴆鳥，以毒wu為shi、通體劇毒，歷經千年修練毒xing已臻見血封hou境地，加之常年居於極寒之地的特xing，挾帶著懾人寒毒及大妖威壓猛然襲來，竟將明淨濁bi1得一度陷ru苦戰；其後雖成功斬殺劇毒異鳥，但仍為蝕骨寒氣重創，導致周shen經脈凝滯淤sai，動輒疼痛難耐、遍體生寒。

        據蒲邑舟所言，要gen治千年陰諧的寒毒，說穿了其實也並非難事，只消rong合純陰純陽的乾淨靈氣疏通全shen經絡，再佐以幾帖炎陽草與朝loushui熬製的湯藥，耐心調養即可痊癒。

        問題便chu在這疏通經絡的陰陽靈氣。

        採補之術，當行雙shen交合之法，方能有效汲取純淨靈力為己用；惟男zi為陽、女zi為陰，意即需同時與一男一女共修，直至靈氣徹底貫通經脈。

        明淨濁氣急：想他堂堂七尺男兒，如何能雌伏他人shenxia行那苟且之事？再說偌大浮塵宮就是間和尚廟，整座覓靈山上xia都抓不chu半隻女妖，又要到哪裡尋個靈力澄淨的女修士？

        幾個師兄弟面有難se，紛紛表示愛莫能助，就算真能到外面隨便擄個修士回來，明淨濁也必定抵死不從。對此蒲邑舟心裡倒是早已有了另外的打算，xiong有成竹地為明淨濁指點迷津，未料他的建議同樣遭到強烈反對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來二去，蒲邑舟索xing撒手不guan，任由冥頑不靈的師弟自生自滅；然而隨著寒毒病症日漸加重，病發時甚至連握緊劍柄都十分困難，明淨濁的態度已不似最初那般強ying，kou中艱難吐chu不帶絲毫溫度的寒氣，仍在負隅頑抗，「師兄，這療傷之法……畢竟不是正dao……。」

        「那你倒是說說，何謂正dao？」蒲邑舟慢條斯理斟了杯熱茶，見師弟雙手凍得青紫、不停發抖的狼狽樣，莫可奈何地搖了搖頭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手可執劍，能護得自shen周全，方為正dao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熱氣蒸騰，茶香沁人，靈氣如nuanliu般順著吐息沒ruxiong膛，稍稍緩解了明淨濁的冷意和痛楚。他沉默良久，僵ying抬手接過蒲邑舟遞來的靈茶，仰頭一飲而盡，頗有些自暴自棄的決絕。

        蒲邑舟起shen半倚著樓臺欄杆，放yan遙望連綿起伏的山巒在滾滾雲海中浮沉，思緒不由得漸漸飄遠。他憶起那尚在襁褓中的小孩兒初來到浮塵宮時，也是在這般天朗氣清的晨朝。

        豐神俊朗的仙人自雲海彼端御風歸來，xiong前懷揣著團與其翩躚白衣格格不ru的藍印花布，蒲邑舟和幾個師兄弟遠遠瞧著還以為師父找著了什麼稀罕寶貝，近看才發現裡頭竟是個熟睡的嬰孩。

        陳年舊事歷歷在目恍如昨日，十數年來浮塵宮的一切無甚變化，惟有那被安置於邊陲林苑裡的稚zi，隨歲月liu逝已漸通人事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我已經有好些年沒看過那孩zi了，」明淨濁內心無比糾結，還未付諸行動人就已被滿溢而chu的愧疚淹沒，「難得見他一回，卻是因為這種事qing……實在是……！」

        實在是禽獸不如。蒲邑舟暗暗在心底接了明淨濁的話，心中雖gan慨萬千，嘴上卻dao：「別太在意，師父既然將那孩zi帶回來，肯定也料到會有這麼一天。」

        明淨濁思及那小孩兒異於常人的體質，垂首默然。

        師兄弟兩人彼此心照不宣，明淨濁卻不願言明，悶悶地聽著蒲邑舟的勸wei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放寬心，只當是個『爐鼎』罷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聆chun居位於覓靈山深處，明淨濁上回造訪已是七、八年前的事，如今再次前往，只覺一路上形形sese的花草靈植長勢驚人，濃郁靈氣飽滿地滋養著整片樹海，幽深林徑莽榛蔓草、壅sai難行，再穿過蜿蜒複雜的山dao，yan前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