尖觸及藥微苦的表面。她閉上，主動地、迅速地將藥吞了去。沒有用。彷彿吞這顆藥，就能立刻將剛才那可怕的雜念徹底驅逐，就能回到傅凜所要求的、安全的、沒有痛苦的純淨之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藥效來得很快。那撕裂般的痛楚和混亂的記憶碎片，像退般迅速消散。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、令人安心的麻木，重新包裹住她的意識。她的體停止了顫抖，淚也乾涸在臉上，留緊繃的痕跡。神再次變得空，聚焦點落回傅凜前的衣襟上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些混亂、模糊、無法拼湊的畫面碎片在她腦海中瘋狂閃現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，伴隨著清脆的笑聲；畫筆在紙上塗抹斑斕的彩；一隻溫的手緊緊握著她的。強烈的洪渴望、恐懼、悲傷、一種名為自我的東西排山倒海般將她淹沒，幾乎要將她構築起來的麻木表象徹底沖垮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昭韞？」

        傅凜伸手指，輕輕在她的嘴唇上，阻止了她可能說的任何詞語。他的動作很輕柔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。「沒事了。」他的聲音低沉而充滿誘哄，但底沒有一絲波瀾，「只是看到了一點不該看的雜念，擾亂了妳的平靜。」他從家居服袋裡拿另一個更小的藥瓶，裡面是幾顆淡藍的藥。「來，把這個吃了。它會讓妳舒服些，把那些舊世界的殘渣，從妳腦海一寸寸刷洗如新。」

        純白的囚牢裡，舊日靈魂最後的掙扎碎片，被名為藥與馴化的力量，徹底碾碎、清除。殘存的，只是一個越來越熟練地主動吞遺忘、排斥雜念的、名為許昭韞的空殼。

        傅凜將那顆淡藍的藥放她的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許昭韞順從地看著他。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裡，她看不到自己殘破的倒影，只能看到一片名為服從的死寂深淵。她輕輕地、幾不可察地點了一頭。

        劇烈的顫抖漸漸平息。淚仍在，但已不再是因為痛苦，而是某種空的生理反應。她沒有接杯，只是順從地、甚至帶著一絲急迫地微微張開了嘴。

        傅凜的聲音如同冰冷的針，瞬間刺破了那混亂的幻象泡沫。他不知何時已經站到了她邊。他沒有立刻觸碰她，只是靜靜地觀察著她劇烈的顫抖和滿臉的淚痕，神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警覺，隨即被更深的掌控覆蓋。

        「是，」她輕聲說，聲音飄忽如煙，「我知了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許昭韞看著那顆小小的藍藥，又看看傅凜平靜無波的臉。腦海中那些混亂的碎片、尖銳的痛楚、洶湧的，正在藥效和傅凜的凝視迅速消退，留一片更加虛無的疲憊和一種深沉的、自我厭棄的恐懼。那些閃現的東西是髒東西。它們帶來痛苦。傅凜的藥帶來平靜。這個等式無比清晰地刻在她被藥重塑過的認知裡。

        窗外的天空依舊湛藍，那隻鳥早已不見蹤影。玻璃光潔如新，彷彿什麼都未曾發生過。

滾燙地過冰涼的臉頰。

        傅凜滿意地看著她恢復正常的狀態。他用手帕輕輕拭她臉上的淚痕，動作仔細得像在保養一件瓷。「記住，昭韞，」他的聲音恢復了那種溫和的語調，但每個字都帶著鋼鐵般的重量，「只有在我邊，妳才能保持真正的純淨和安寧。任何試圖擾亂這份純淨的念頭，都是對妳自己的傷害。妳要學會主動排斥它們。」他捧起她的臉，迫使她看向自己深邃的睛，「看著我。這裡，才是妳唯一真實的世界。」

        自由……天空……掙扎……飛走……

        他遞一顆淡藍藥，另一隻手已經端著一杯清。

        許昭韞像是被那聲音燙到，猛地抬起頭，淚模糊地看向他。那神裡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痛苦和恐懼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想說點什麼，想解釋這莫名的崩潰，但嚨被無形的東西堵住，只能發意義不明的氣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