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好，”姬绥闻言，登时想起前日比云瞳更为激烈的兰泽。即使他心中翻江倒海，恨不得将云瞳凌迟而死，面上却不动声，语气平和，“你这婢胆大妄为，我也是第一次见，既然你一心求死，我也就成全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如今，侍女已被拖去。姬绥却仍觉不够。他目光转似，扫向一旁战战兢兢的众人，正再生事端，事忽匆匆闯，扑跪在他脚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长公，侯爷来了。”事伏地禀报，连都不敢抬，“那云瞳……该如何置？”

        正如兰泽所想，姬绥已非“人”所能形容。他极其擅长攻心计，三言两语便能蛊惑人心，使人甘愿为他开罪，甚至替他行恶，哪里会怜悯他人？

        “莫忘了，前日你诬陷云瞳偷窃，长公非但未加严惩，还将你留在边伺候——这般恩典，你竟不知恩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侍女见事面目狰狞，一时怔忡难言。分明昔日同手足，自幼相伴长大，怎的长公府后，竟至这般田地？

        被诬陷偷窃的侍女跪在末位，面上淤青未消。前日被诬偷窃，她自掌嘴至鼻渗血，又在院外跪了一天一夜，方才得了个长公的“开恩”，此刻的她十指紧扣衣摆，关节已然青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贱婢偷窃典籍，以犯上——”姬绥淡然，“拖去杖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姬绥冷声：“休得聒噪，你是婢，自当为主分忧，听命行事，心可明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都不说话？”他忽而轻笑，声音似玉磬相击，“那便从云瞳开始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自幼被章慈太后控，十二岁就藩后，虽离了甄晓晴掌控，仍日夜提心吊胆，连近侍女都不敢轻信，唯恐是太后线。如今暂居侯府，这些婢竟还敢违逆于他。

        事见她这般模样，猛地将她拽至假山之后。斑驳的雪光，那张原本熟悉的面孔竟如恶鬼般扭曲：“你安敢背主，莫忘了你我皆是贱籍蝼蚁，生死皆在长公掌中，还不速去负荆请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居临的目光，犹如淬了毒的利刃，令侍女又惧又慕，战栗不已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婢——”她冷汗淋漓，却见珠帘微动，一枚银簪“叮”地落在跟前，簪淬着幽绿光晕，分明是淬了毒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被名的侍女浑一颤，额角渗细密汗珠。前日自扇耳光留的淤青，在烛火泛着紫红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些时日，佟仲院被姬绥搅得乌烟瘴气，他将满腔怨愤尽数发在人上，时而教唆互戕，时而肆意折磨。见那些侍女家丁惊惶、痛苦的模样，他心中便涌起难言的快意。

        姬绥的声音带着散漫：“云瞳，你了结那个诬陷你的贱婢，本公便许你室侍奉……个面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侍女咬牙：“多谢公，但婢并无此意，上次已经跟公说得明白。若是公执意为难婢，婢就是撞死在侯爷的院里，玉石俱焚，也不会听从。”

这劫之后，她已被姬绥百般折辱、受尽煎熬、威利诱，如今神智早已昏乱。

        姬绥端坐珠帘之后，影朦胧。底数十家仆侍女跪伏在地，瑟瑟不敢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待侍女退佟仲院，恍然觉得大门初醒，她走在侯府的路上，一阵冷风拂而过，只叫她心底凄凉。

        恰好在这条路上，她途中巧遇府里的一名事。这侍女、事二人虽非血亲，却同手足。此刻那事见她泪痕满面，当即厉声呵斥：“在主跟前当差，还敢哭哭啼啼，可是了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姬绥与兰泽虽同为章慈太后掌中棋，但前者十二岁就藩，天皇帝远，甄晓晴也不屑把一个落魄藩王放在里。反观兰泽，甄晓晴自己的亲生女儿，却被禁足多年，被迫长期纵饮合酒，连边女太监，也尽是甄晓晴的线。

        二人相较之，姬绥倒比兰泽多了几分自在。可姬绥偏以折磨人为乐。无论对谁，他素喜看对方脸上痛苦、绝望的模样，更擅长颠倒黑白、巧于辞，令他人为己所用。

        然侍女终究未能求得宽恕，未及申时，佟仲院又生变故。

        声淅沥间，一缕幽香自帘飘。但闻他声如碎玉：“听闻有人生了异心？”姬绥话音未落，满院仆役已是面如土，“尔等不如互相检举？有功者，可室侍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事将茶叶狠狠掷她怀中：“上回你开罪长公，害得咱们一年俸禄尽数罚没。此番还敢造次！你娘尚在病中，若再受责罚，拿什么延医用药？长公这般仁厚的主，竟被你一而再、再而三地怒，究竟造了什么孽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侍女终是心神俱溃，伏地哀泣：“我实不能为！手刃人命之事，我怎敢为之？纵使公许诺纳我为贵妾，亦难消此孽！当日构陷云瞳，已实乃我的罪过......"

        “嗒”的一声茶盏轻响，却似惊雷炸在众人心。几重珠帘后，姬绥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叩击，每一声都仿佛敲在骨节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