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女孩反应过来之前，他已大步上前，抚上她被剪裁勾勒得越发不盈一握的腰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孩抚过上面的兰花暗纹，想起上海莫里哀路老宅里也有一株兰，母亲最兰，总说它看似柔弱骨里却韧得很。那年离家前，母亲亲手栽的那株，不知现在还有没有活着？

        “文？”克莱恩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呀，别皱这衣服。”她想移开克莱恩不安分的手，却被他来一个天鹅绒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哎，上上。”女孩这才如梦初醒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上帝...”克莱恩站在门，声音都哑了。“你应该天天穿这个。不，只穿给我看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俞琬已有好几年没穿过旗袍了，在上海时，教会女校校服就是月白竹布旗袍，家里有专门的裁师傅，妈妈和她最常穿的也是旗袍。离家那年，她的行李里了整整一箱，每一件都是母亲亲手挑的料，师傅量了又量，确保每一寸都妥帖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不合了，到那边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绿宝石冰凉，而他的手指温。她望着镜中的自己――墨绿旗袍，绿宝石耳坠，翡翠针，像一幅画似的，可画外人不会知，她就要带他去见的“叔叔”，其实是远东敌国报组织在法国的负责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再之后战争开始，柏林的中国人也越来越少，医学院课业越来越繁重，她就放弃了要找师傅给自己新旗袍念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剪影与往日截然不同，不再是平日那件宽松的白大褂，也不是欧式连衣裙，而是一袭旗袍，丝绸暗纹在灯光若隐若现，就和她那些不能言说的秘密一样，总是时不时敲脑海里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分时候，她可以在克莱恩面前忘记自己的份，真把自己当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华人小医生，可这个夜晚却还是提醒着她，他们的从始至终都还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，这个谎言里，她的姓氏、名字、份，就连她的亲人都是假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，没什么。”俞琬垂，习惯把指甲掐了掌心里，“只是...有想国的亲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俞琬被他说得耳尖发了红，转去取大衣时，旗袍开衩又一截瓷白诱人的小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就当是见面礼。”克莱恩替她换上新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盒里躺着一对绿宝石耳坠，泛着柔的光晕，俞琬呼滞住了，上个月在拉斐特百货橱窗前，她确实多看了它几秒，当时克莱恩正在隔买剃须刀，

的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来，今天的小诊所关得比以往更早些，二楼的窗帘后，灯光照一个小玲珑的剪影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她，也是这个组织的一员。

        而如今这一墨绿旗袍，俞琬看着镜，还是“婶婶”温夫人去年找巴黎唯一的旗袍师傅给她定的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咚咚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？”克莱恩注意到她倏然苍白了些的脸。

        版型是照着最新的《良友》画报女郎设计的，40年后行的修无袖小圆领，开衩比战前的式样半寸，面料正好是兆丰商行从印度几经周折来的湖州闪缎，亮显鲜绿，暗则转墨绿。

        面传来军靴踏上楼梯的声音，这个急的男人就这么上来了，一抹灰绿军装闯了镜，而他的湖蓝睛正映着她裹着绸缎的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可到了德国后她才发现，柏林没有会旗袍的师傅。或许是她发育得比其他人晚些，又或许是跟着德国同学吃多了猪肘，直到某一天，女孩发现她最心的那件藕荷旗袍，摆已缩到堪堪及膝，前的盘扣更是绷得随时要迸开似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莫名，心里就有些着慌。

        上这件，她一直宝贝着舍不得穿，今晚是因为她要带着克莱恩去见自己名义上在欧洲唯一的“亲人”，温兆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