辛西娅被迫化了生存本能――一套度自动化的“嗯嗯嗯系统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咙发恰到好的升调“嗯？”表示疑问，降调“嗯。”表示理解，短促的“哈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支撑她活去的唯一念，变得无比清晰却也无比渺茫：找到机会，逃离这个地狱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者：“哈！你也觉得那个地的笑话很妙对吧？我再来一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毕竟谦逊和友善是他最大的德，他的博学都需要排在这两项后面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份理解，让她无法像真正的傻瓜一样完全屏蔽信息，反而被迫更深地卷这场由龙主导的、永无止境的思维风暴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描述一只路过的甲虫，他不仅要确到它有几条、哪条的关节有一小块斑――他认为那是“命运的烙印”，还执着于推测它的虫生目标、模仿它爬行时沙粒发的细响――并即兴用低沉的嗡鸣模仿了一段。

        瓦尔特利巨大的声音在里回、轰鸣，震得碎石床上的小石都在舞。

        瓦尔特利不需要深思熟虑的回应，但他极度渴望――或者说要求即时反馈。

        哪怕要永远迷失在沙漠或者冰原中，也比永远当一黄铜龙的最佳听众一万倍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灵魂常常飘在，冷漠地看着自己的躯壳在丝绸堆上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会呼的娃娃。

        他那带着金属和硫磺气息的灼鼻息，是每一次分享时无法逃避的背景气味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折磨不仅是神的，也是理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而瓦尔特利对分享的细节有着近乎偏执的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辛西娅很快意识到，瓦尔特利的友善和谦逊背后，潜藏着一个足以吞噬任何凡人理智的无底――他那永不枯竭、毫无边界的分享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能听懂瓦尔特利大分夹杂着龙语、古语和生造词的滔滔不绝，能理解他那些脱逻辑链条中隐藏的联系。

        辛西娅觉得自己的大脑像一块满了的海绵，再也不一丝关于甲虫的信息，却只能睁睁看着瓦尔特利用的继续将它淹没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后他还会为这只甲虫虚构一个横跨沙漠寻找失散伴侣的悲故事。

        最可怕的是他演讲时闪闪发亮的、充满期待的金般的睛，像两轮永不坠落的太阳，直勾勾地锁定辛西娅，剥夺了她任何“没在认真听”的侥幸心理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者巨龙的睡眠周期本就是以百年为单位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使命和面带来的短暂荣光早已在黄铜龙无休止的分享中磨得粉碎，只剩一个在丝绸堆和废话洪中苦苦挣扎、神日渐空的游诗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种分享，远超辛西娅作为游诗人所能理解的任何形式的交或倾诉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神的飘忽、一次迟了半拍的，都会引来他关切的询问：“哦！我亲的辛西娅！你是否对这个关于沙虫菌群多样的观到困惑？让我再详细解释一遍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合僵的笑容表示被逗乐，以及漫长、空的“嗯……”表示正在深度思考。

辛西娅的绝大分要求，即便他很难理解，也会装，尽力让他的朋友获得更舒适的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睡眠？那是一种奢侈的幻觉。

        作为博学的游诗人，辛西娅的知识储备在某些时刻反而成了酷刑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辛西娅好不容易在丝绸堆上蜷缩着合时，他会突然想起一个绝妙的，迫不及待地用尾巴尖，非常轻柔地戳醒她：“辛西娅！快醒醒！我刚刚顿悟了沙丘移动和命运无常之间的隐喻关系！你得听听这个！”

        它不是对话，而是单方面的、裹挟着金属粉尘和巨大声浪的信息泥石，日以继夜、永不停歇地冲刷着她脆弱的神经。

        瓦尔特利似乎不需要休息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觉自己珍贵的知识储备正在被无数毫无价值的龙类呓语污染、覆盖。